引言：迈向机器自主驱动的商业新范式

一个由人工智能智能体（AI Agent）自主驱动商业流程的时代正在开启。在这一被称为“智能体商业”（Agentic Commerce）的新范式中，从服务发现、信任评估到订单生成、支付授权乃至最终结算，整个链条将由AI智能体自主完成，无需人类逐步介入。这标志着商业活动正从人机交互（H2M）演进至机器与机器（M2M）之间自主协作、执行与结算的闭环，催生出全新的经济秩序。

在加密与AI融合的浪潮中，两条核心价值路径逐渐清晰：其一是短期内依托现有成熟DeFi协议构建的“AgentFi”；其二则是中长期围绕稳定币结算、依赖一系列新兴协议逐步完善的“Agent Payment”体系。支付，作为所有商业活动的最终锚点，无疑是智能体商业长期价值最坚实的基石。

智能体商业的支付双轨制与应用前景

在智能体商业的宏大图景中，真实世界庞大的商户网络是价值释放的核心场景。未来的支付底座并非单一轨道，而是传统法币支付体系（如银行卡、银行转账）与快速崛起的稳定币体系（如USDC）长期并存、互补共生的“双轨制”。

传统支付与加密支付的场景分野

短期内，主流消费与企业采购仍将由受严格监管的传统法币支付主导。稳定币在现实商业中规模化面临的核心挑战并非技术，而是监管合规（如KYC/AML、税务）、会计处理（稳定币的法定货币地位）以及支付不可逆性带来的争议解决难题。因此，其初期落地将优先聚焦于数字内容、跨境支付、Web3原生服务及机器经济（M2M/IoT/Agent）等监管压力相对较小的领域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全球监管框架正在快速演进。美国稳定币法案的推进、香港与新加坡的牌照制度、欧盟MiCA法规的生效，以及Stripe、PayPal等巨头的积极布局，都预示着稳定币正被主流金融体系逐步接纳，为未来的跨境结算与机器经济打开了政策空间。

智能体商业的核心：支付轨道的智能调度

智能体商业的精髓不在于用一种支付方式取代另一种，而在于将“下单-授权-支付”的执行决策权交给AI智能体。AI Agent将根据交易场景、成本、速度与合规要求，智能调度最合适的支付轨道——或是利用传统体系的成熟与广泛接受度，或是发挥稳定币体系的编程性与结算效率。这创造了一个结构性增长机会，使法币与稳定币支付能力同时得到扩张。

构建机器商业：智能体商业协议栈全景

实现全自动的机器商业，需要一套完整的协议栈来支撑从能力发现到支付交付的全链路。该栈可分为六个关键层级：

  • 发现层： 解决“Agent如何找到所需服务”。通过A2A Catalog、MCP Registry等标准，建立机器可读的服务能力目录。
  • 信任层： 回答“我能否信任对方”。Web3通过如ERC-8004等标准，为Agent提供可验证的链上身份与声誉框架，这是其关键优势。
  • 下单层： 负责“如何结构化表达订单”。例如ACP协议，对商品、价格、条款进行机器可理解的描述，确保商户可准确履约。
  • 授权层： 处理“Agent是否获得用户合法授权”。AP2等协议通过数字凭证将支付意图与真实身份绑定，满足法律与合规要求。
  • 支付层： 决定“款项通过何种轨道清算”。此层兼容传统卡网（AP2）与稳定币原生接口（如x402），实现功能互补。
  • 交付层： 完成“支付后如何安全交付商品或服务”。目前尚无统一标准，是协议栈中最大的创新空白与机会所在。

核心协议深度解析：驱动智能体商业的引擎

科技巨头与加密原生机构正在共同塑造智能体商业的基础协议。

Agent-to-Agent (A2A) 协议

由Google主导的A2A协议，旨在为不同AI智能体建立统一的通信与协作标准，构建“智能体之间的互联网”，实现跨平台、跨组织的自动发现与任务协同。

Model Context Protocol (MCP)

Anthropic推出的MCP协议，标准化了AI智能体与外部工具、数据源的交互方式，使其能够安全、可控地访问各类资源，已成为Agent使用工具的事实标准。

Agentic Commerce Protocol (ACP)

由OpenAI与Stripe联合提出的ACP，定义了机器可读的结构化下单流程。它使AI能代表用户安全发起购买，同时确保商户保留完整的商业与法律控制权，目前已应用于ChatGPT快捷结账等功能。

Agent Payments Protocol (AP2)

Google联合推出的AP2，为AI驱动的支付建立了一套合规、可审计的授权框架。它通过数字凭证绑定用户身份与支付意图，并设计为“支付方式无关”，可同时支持传统支付与加密支付轨道。

ERC-8004 身份与声誉标准

由以太坊社区提出的ERC-8004，旨在为AI智能体构建跨平台、可验证的链上身份与信誉系统。通过身份注册表、声誉注册表和验证注册表，为开放的AI经济提供可信底座。

x402 稳定币原生API支付协议

Coinbase主导的x402协议，创新性地复活了HTTP 402状态码，将其转变为可编程的链上支付握手协议。它允许API和AI智能体在无需预置账户、API密钥的情况下，实现去信任的按需微支付，特别适合机器与机器（M2M）之间的高频、小额结算。

Web3智能体商业生态图谱与代表项目

当前Web3智能体商业生态可划分为三层：

  • L1基础设施层： 如以太坊、Base、Solana等公链，提供底层执行与结算环境。也包括像Kite AI这样的“Agent原生”链，专为微支付与细粒度权限设计。
  • L2原生支付协议层： 以x402及其生态为核心，实现端到端的自动化链上结算。
  • L3业务支付系统层： 连接传统业务与机器经济，解决身份、权限、风控等治理问题。

L3层代表项目

  • Skyfire： 提供“身份验证+支付授权”一体化JWT凭证，让网站和API能为AI提供自动化付费访问。
  • Payman： 专注于AI环境的资金权限治理，确保AI在预设的额度、策略与审批规则内执行支付，适用于企业财务自动化。
  • Catena Labs： 致力于构建Agent的统一身份协议（ACK-ID）与支付协议（ACK-Pay），目标成为机器经济的“金融级”标准层。
  • Nevermined： 聚焦于基于使用量的计量、计费与微支付结算，推动AI SaaS与A2A市场的商业化。

x402协议生态纵览

x402生态由四层构成：客户端集成层、服务端/API层、支付执行层（Facilitator）和区块链结算层。其中，支付执行层（Facilitator）作为核心引擎，负责验证并执行链上支付，是目前价值捕获的关键环节，呈现向头部合规服务商（如Coinbase）集中的趋势。

未来展望：双轨并行与机器经济秩序重构

智能体商业的终极图景是机器主导的新经济秩序建立。未来的支付基础设施将沿两条平行轨道演化：

1. 业务治理轨道： 面向低频、大额的真实世界交易。传统法币支付仍将主导，Web3项目的核心价值在于提供“机器治理即服务”（Governance-as-a-Service），解决身份映射、程序化风控、责任归属等传统金融无法覆盖的机器原生需求。

2. 原生结算轨道： 面向高频、微支付的数字原生交易。x402等协议将成为“Agent时代的Stripe”，支撑API计费、资源流支付等场景。单纯的支付执行门槛较低，长期竞争力在于构建集身份、计费、风控、合规于一体的综合服务平台。

最终，法币体系与稳定币体系将形成双轨并行、互补共生的格局：前者支撑主流人类商业，后者承载机器原生与链上原生的高频微支付场景。Web3的角色是为Agent时代提供可验证身份、可编程清算与全球稳定币结算的底层能力。当数十亿次的微交易由智能体在后台自主完成时，那些提供信任、协调与优化核心能力的协议与平台，将成为下一代全球商业基础设施的中坚力量。